过了一会儿,小秋的妹妹玉贞手掀了门帘子,伸进头来,向里面望着又来打搅了。这个妹妹十三岁,很聪明。依着河南的规矩,七岁就包了脚的。但是仲圃所跟随的几个上司,都是谈时务的,放脚、停止科举、变法、戒烟,这些问题,常常谈到。仲圃不好意思口是心非,两位小姐,也都让放了脚。所幸杨氏常和几位旗族太太往还,对于这件事,没有十分留难。只是送小姐进女学堂这件事,仲圃认为不必。所以两位小姐都在家里。大小姐已经二十二岁,自幼在大家庭里过,念了一肚子的旧书。
诗作得好,字也写得好。但是过去了的人物,早已不再读书。二小姐还小呢,曾请了个老学究,在家里教了两年,今年二小姐年纪更大些,仲圃怕她会染着女学生的时风,也就不念了。自从小秋来了,二小姐玉贞,也常跟哥哥念几句书。这时她将一张雪白的小脸在门帘子缝里张望着,小秋就招手道:“小妹,你来,我们下一盘隔子打炮的棋玩玩。”玉贞跳了进来,用手指点着他笑道:“你都快娶媳妇了,还下这小孩子玩的棋呢。”小秋见她穿的蓝竹布褂子,齐平膝盖,露出白洋纱裤子,青缎子鲇鱼头鞋,漂白竹布袜子,长辫子,在鬓角上另挽了个小辫,扎着黑绒绳,因笑道:“妹妹全身打扮,都仿的是女子小学堂的样子。哟!抹这一脸的粉,也没有抹匀。”玉贞扭着低头一笑道:“哪个要抹粉?娘说,家里有客来,虽然比不上人家,也别弄得黄毛丫头似的,一定让我扑上了一点儿粉。其实女学生都不许擦胭脂粉的。”小秋将坐的椅子,搬着扭转过来,向她笑道:“那两个女学生,怎么到我们家来了?”玉贞笑道:“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?娘请了她们来,是让你相亲的,偏偏你又不在家,急得我跑到门口看了好几回。我又怕娘骂,不敢在门口久停。”小秋笑道:“小姑娘,可别胡乱说。做姑娘的人,哪里能到人家家里去相亲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