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杨展一转身时,突然面对着齐寡妇,四目相对,好像双方都愕了一回神。齐寡妇嗤的一笑,露出编贝似的一副细牙,指着隔桌的磁墩说:“杨相公请坐!”杨展心里有点惶惶然,拱着手说:“黄粱观内会面的毛芙山兄,不想就是齐夫人改装的,在下出京南下,沿途便听得夫人大名,不想承蒙宠召,谅必定有赐教?”说罢,就走近桌边的磁墩上坐了。齐寡妇也款款的坐在隔桌相陪。身旁俏丫鬟献过香茗,便悄然退去。齐寡妇说:“相公乞恕无礼,妾等竟用诡计把相公赚到此地,心实不安,不过也有一点不得已的苦衷,才出此下策。贱妾在下面客馆里留下的书信,相公谅已赐察,这一封信,无非使相公略明道上情况,一面表明妾等并无恶意,兔得相公和尊纪醒来时,惊诧不安……”杨展忙说:“彼此素昧平生,当然是无仇隙可言。
我看到那封信以后,便知夫人智虑周详,是位不可多得的巾帼英雄,既然用计宠召,其中定有道理,此刻夫人所说,内有苦衷,尚乞见教!”齐寡妇瞧着他,微笑道:“相公是光明磊落的英雄,定然语出真诚,决不愿欺哄女流,太监王相臣押解的二十万饷银,居然用‘金蝉脱壳’之计,改途偷运,据人探报,此计系相公代为划策,并有人亲见相公逗留沙河镇,出入王太监行辕。但戏妾有点不信。像相公这样人物,岂肯和权监同流合污,妾部下欲以武力,沿途邀截,妾力禁不许,和我义父涵虚道长商议之下,算定尊驾必经之路,略施诡计,邀请到此,当面请教,一扫疑团,一半也仰慕相公高才绝艺,非同寻常,同时探得,黄河一时难以飞渡,藉此遮留大驾,不致耽误归程,不瞒相公说,在黄粱观改装会面以后,才决定邀请到此,贱妾素不与外人谋面,对于相公,却是……”她说到这儿,忽然微笑低头,默然不语,好像这“却是……”下面,含着无限情意,尽在不语中,不必再细批细解了。而且听她语意,如果在黄粱观会面时,认为不必邀请上山,也许她对待他不是这样局面了。